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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冬远，春将近

作者：鸢尾花

冰棱终究化作了水滴，在晨光里串成水晶帘。昨夜分明听见叮咚声落进陶瓮，想来是某个时辰，地脉深处传来第一声舒展的筋骨。

 一、溪醒

山涧的琴弦开始调音了。那些冰封的乐章自石缝间渗出，在青苔枕边聚成翡翠色的小潭。残雪未消的溪岸上，枯苇忽然被镀上金边——原是南风捎来几粒提早北归的沙鸥，羽翼掠过处，便抖落了太阳的碎金。

我蹲身拨弄水纹，惊见游鱼啄碎了云影。这些沉睡经年的精灵，此刻正衔着融雪的清甜，在卵石间写下透明的诗行。对岸老柳的倒影突然生动起来，原是潜藏的水虿破茧而出，将涟漪织成六边形的纱。

渔人解开系了一冬的舟缆，木桨入水时惊起白鹭。它们掠过浅滩的瞬间，我看见枯荷残梗上凝着新露——这让我想起祖母临终前夜，将最后的银镯浸入药汤，釉色般的涟漪里浮沉着半生月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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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二、草信

 山寺台阶的裂缝里，一茎嫩黄怯生生探出头来。这大约是今岁最早的山芽，叶片上还沾着未化尽的霜粉。僧人在廊下扫雪，竹帚过处，露出青石板上斑驳的苔痕——这些墨绿的星子，原是去年秋天遗落的偈语。

 樵夫背着新柴下山时，枯枝间忽然传来清越的鸟鸣。抬头望去，原来有山雀在啄食柏树籽，惊落了枝头残雪。雪粒簌簌落在樵夫的斗笠上，倒像是早开的李花。他卸下柴捆歇脚时，发现岩缝里的虎耳草已吐出紫红的新叶，像极了小沙弥冻红的耳垂。

 田埂上，农人正弯腰修补竹篱。腐殖土里钻出的白茅尖上，凝着颗颗水钻般的朝露。老牛慢悠悠地咀嚼返青的草根，铜铃在风中摇晃，惊醒了沉睡的蚯蚓。它们拱开湿润的泥土，把地气酿成琥珀色的酒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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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雨弦

 子夜时分，雨来了。起初是试探性的轻叩，像是故人欲进还退的脚步声。渐渐地，雨脚密了，在瓦当上弹奏着失传的广陵散。我披衣推窗，见远山在雨幕中洇成青瓷色，恍若未干的山水卷轴。

 晨起时，檐溜在石阶上凿出小小的酒窝。石缝里的婆婆纳开出蓝紫色小花，像是打翻的颜料碟。渡口的老船工解开缆绳，木桨划破水面时，带起一串珍珠色的水泡——这让我想起元宵节孩童们放飞的孔明灯，在暮色中次第升起的模样。

 茶山已泛起朦胧的绿雾。采茶女的竹笠在坡上浮动，如同初荷的圆叶。她们指尖翻飞时，新芽的清香便顺着雨丝流淌，漫过青石小径，漫过斑驳的粉墙，最后在书院的天井里，凝成砚台上一汪湿润的墨。

 我忽然懂得，原来春天是从地心深处生长出来的。那些蛰伏的、隐忍的、破碎的，终将在某个清晨化作漫山遍野的绽放。就像此刻，老梅虬枝上的积雪簌簌坠落，露出底下猩红的花苞——那是岁月熬制的朱砂，正在书写新的年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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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，终于近了，近到能够听到她发芽的声音，近的能看见树枝上的芽孢，近的还能看见枝头的玉兰正在酝酿着整个春天……

你看，原来在某个时候，我们一不小心就走入了春天的画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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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鸢尾花（yuanweihua00）自由撰稿人。坚持用安静的文字，荡漾一池春水的宁静。用红尘的烟火，解读不一样的诗情和人生哲理。擅长诗歌、散文、杂文的写作，文字风格婉约、多变。个人散文集《那时，花开》、合集《纵使人生荒凉，也要内心繁华》已出版。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，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，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，请点击举报。